□季 川

近日友人贈我名章一枚,是漢白文二字印,左右分布,材質(zhì)雖為普通玉石,然方寸之間可見其書法、刀法、章法氣韻怡然,風(fēng)骨頗佳。
印章有名章與閑章之分,名章以姓名為主,閑章則往往以詩句、格言、自戒之詞為主。說起印章,我想起漢代緯書《春秋合成圖》中記載了一個有關(guān)其來源的故事:“堯坐舟中與太尉舜臨觀,鳳凰負(fù)圖授堯,圖以赤玉為匣,長三尺八寸,厚三寸,黃玉檢,白玉繩,封兩端,其章曰‘天赤帝符璽’?!彪m然神話傳說多為虛構(gòu),不足為信,但其也給印章的誕生增添了些神秘的色彩,讓熱愛印章藝術(shù)的人們對印章更多了一分探究與喜愛。
中國的印章文化博大精深,源遠(yuǎn)流長,它與書法、繪畫、詩歌并稱中國四大傳統(tǒng)藝術(shù)。從殷商的甲骨文、西周的鐘鼎文、秦代的刻石文到如今的政府公章、單位公章、書畫家印章,它們無一不見證著中國篆刻藝術(shù)的發(fā)展與革新。
刻制一枚印章不僅是技術(shù)活,也是苦力活。清代陳元龍在其編撰的大型類書《格致鏡原》中記載了刻制印章的過程:“近刻玉章,并無昆吾刀‘蟾酥’之說,惟用真菊花鋼煅而為刀,闊五分,厚三分,刀口平磨,取其平尖鋒頭為用。將玉章書篆文,以木架鈐定,用刀隨文鐫之,一刀弗入,再鍥一刀,多則三鍥,玉屑起矣。但不可以力勝之,則滑而難刻。運刀以腕,更置礪石于旁,時時磨刀,使鋒芒堅利,無不勝也?!蓖砬逯膰嫾?、書法家、篆刻家吳昌碩先生在《論封泥》中也說:“刀拙而鋒銳,貌古而神虛。篆法體勢方者,方易于勁,但方并非即是勁,故要得其方勁。圓易于轉(zhuǎn),但圓并非即是轉(zhuǎn),故又要得其圓轉(zhuǎn)。有方勁而無圓轉(zhuǎn),近于獷悍。有圓轉(zhuǎn)而失方勁,近于媚俗。學(xué)封泥貴在方勁而兼圓轉(zhuǎn)。故用刀要拙,不拙則無高古雄深氣韻,用鋒宜銳,不銳則無峭拔英邁的風(fēng)神。”通過二人所述足以見得,篆刻是一門非常精深的學(xué)問。
明清以來,印章逐漸成為書畫作品中重要的組成部分。書畫家們不光要精通書畫方面的理論和技巧,還要具備嫻熟的篆刻技法,如吳昌碩、張大千、齊白石這樣的書畫大師,他們的印章功夫也很是了得。吳昌碩鐘情石鼓文,深得其趣,遣書入印,自成一家。張大千以摩挲金石文字為常課,又多年臨摹仿古畫,故其印藝博采眾長,神韻流動,放逸自然。齊白石篆刻技法的精妙得益于其對《天發(fā)神讖碑》和《祀三公山碑》的鉆研,再加上他早年當(dāng)過木匠,手腕力大,故制出的印章雄偉酣暢,與其直抒胸臆的藝術(shù)風(fēng)格融為一體。
歷代文人墨客寫的與印章有關(guān)的詩詞也非常有趣。北宋著名文學(xué)家、書法家黃庭堅就在他的《戲贈米元章二首》中寫道:“我有玄暉古印章,印刓不忍與諸郎。虎兒筆力能扛鼎,教字玄暉繼阿章?!睋?jù)說,黃庭堅收藏了一枚有上千年歷史的古印,是漢代的銅質(zhì)官印,上面鐫有“玄暉”兩個字,非常珍貴。為了表示對米芾大兒子米友仁(小名虎兒)的喜愛,黃庭堅就把這枚方印送給了米芾,還建議他把方印上的印文取為米友仁的字。因為二人深厚的友誼,這件事后來還被傳為了一段佳話。
外行看熱鬧,內(nèi)行看門道。小小印章,然并非書畫之附庸,其早已自成體系與方圓,藏有乾坤之博大,內(nèi)心之蒼穹。如此看來,印章之美,不光是藝術(shù)之美,其實也是人生之美。
(責(zé)任編輯:梁艷)